无须在意

Rumor daddy baby

空条承太郎教授买了一支玫瑰。

玫瑰在情人节当日算不得什么,大学校园里艳丽的花朵已然泛滥成灾,年轻的男学生们几乎都抱着一大捧玫瑰,配以满天星和常青藤,用丝带与彩纸包装,期盼着自己心爱的女友在收到花朵后脸颊也如同柔嫩的玫瑰花瓣一般绯红可爱。偶有已经不再年轻的大学教授穿在其中,向学生们证明浪漫并不会随着年华消逝。但这个人绝不会是空条承太郎。

凡是修过海洋学导论这一门课的学生无一不对这位空条教授的教学风格抱有深刻印象,他不偏好现代化的幻灯片教学,每堂课写满两个黑板的板书,随堂测试更是如一颗不定时炸弹让迈入大学殿堂不久的低年级学生夜夜噩梦。平心而论,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去做电台主播或许还蛮受欢迎,偏偏要讲高深晦涩的公式理论,再好的皮相和身姿也无法阻止学生神游大西洋。即使是在实验室中与他朝夕相处的硕士生也十分认同空条承太郎严肃而难以接近,连亲生女儿都很少搭理,恐怕不比校园小道中那些排列在路边的名人雕像更具人情味。

空条承太郎教授买了一支玫瑰,竟不是空口无凭的。也不知最开始是谁鼓起勇气按下了快门,于是承太郎一个模糊的侧影在学生们私底下的各种群聊中传开了。照片里他们严肃的教授快步穿行在人群间,那万年不变的长风衣低帽檐和高大的身姿绝不会有错,他一手揣兜,另一手捏着一枝玫瑰的花茎。是的,只有一枝玫瑰。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和陪衬,仅仅是显而易见地剔除了茎干上的尖刺,几乎像是从学校后花园里采摘来的一般原始。只是学校花园中绝不会有开得那样好的卡罗拉玫瑰。

爱你情深!学生们热烈地讨论着卡罗拉玫瑰的花语,不论课堂还是食堂,年轻的人们绝不会错过这样劲爆的八卦。第一张照片流出后,陆陆续续也有一些抓拍被上传到了群聊中,成为学生们的谈资。纵使角度不同,匆匆的步履和那一支玫瑰是不变的。在许多张照片中,承太郎的风衣衣角随步伐翻飞,他稳稳当当地捏着他所拥有的唯一的玫瑰,竟然虔诚如朝圣者一般。模糊的影像更为他刀凿般深邃俊朗的眉眼平添一份柔和,那日阴天,冬天的影子还未从迈阿密正式消散,灰扑扑的色调中空条教授看上去如同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学究,从花店里要来一朵不加修饰的玫瑰,去见他如清水秋潭般的茉莉情人,她会包容他的刻板生硬与不解风情,那必然是一段佳话。

年轻人总是满脑子粉红色的罗曼蒂克幻想,而知情者毫不留情地指出空条教授早已不再年轻——正如人们所见,英俊无俦的面容也无法掩饰他唇边日益深刻的纹路和发白的鬓角——并且中年离婚,似乎是鳏居多年,唯一的女儿归属于母亲,他所拥有的仅仅是他的学术事业。听者无一不唏嘘,却仍有固执的声音小小地响起来。万一呢?

爱情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它在一个突如其然的时刻降临,即使是空条承太郎也不可避免!乐观主义偏向于在年轻的人们身上发展它充满活力的枝桠,于是他们又讨论起承太郎的前尘往事,想为他们可能存在的继任师娘描摹一幅画像。她或许很安静,因为空条教授无法忍受课堂上的窃窃私语,即使他从不对学生发火,紧皱的眉头足够吓人;她或许看上去很平凡,空条教授的前妻就是这样的,他很可能偏爱这一款;她或许是他在学术考察中偶遇的女性,在巴塞罗那,在里斯本,在悉尼,又或许正是他们身边的某一人,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同学!

说到底,一枝玫瑰能有多长的寿命?他将玫瑰带回了家,那么就不可能将它邮寄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女伴。学生们愈发好奇,热烈的讨论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在海洋学专业外,也有不少知道空条承太郎的学生在积极地参与或许是这一学年最大的桃色事件。

承太郎对自己的私事向来讳莫如深,学生们无处打听更多,别的小道消息又不甚可靠,几天下来热情渐渐消退,每当他们闲谈时聊到此处,只能无言地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你说空条教授真的恋爱了吗?艾梅斯用手肘捅一捅坐在旁边吃午饭的徐伦,弄得她的花椰菜从叉子上滑了下去。我怎么知道。徐伦白她一眼,将那个注定逃不过的绿色蔬菜送进口中。哎呀,你不是和那个什么空条有亲戚关系吗?你们的姓氏都一样。艾梅斯说得头头是道。我和他不熟。徐伦没什么心思继续吃饭了,将碗里的沙拉酱和剩下的胡萝卜搅得一塌糊涂,站起身来往放餐盘的地方走去。

我听盖丝说她好像看见过空条教授和年轻的女孩子约会,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学?艾梅斯不依不饶地想将话题继续下去,徐伦稍微有了一点兴趣,绿眼睛转过来看着她。盖丝是谁?你不认识,是我在校外的朋友。不过空条教授在大学城里都挺有名气的,全迈阿密大概也找不出哪个男人比他帅得更出挑了吧。

哦?你喜欢他这一款的?

并不是。艾梅斯耸耸肩,说实话,老男人不是我的菜,不过空条教授确实很有风格。

得了吧!他的性格可麻烦透了,说不定私底下里要靠一些变态爱好来换取多巴胺缓解中年危机呢!徐伦吐吐舌头,冲艾梅斯不怀好意地笑。她刻薄的评价反而让艾梅斯更加坚信她是空条的亲戚,要她想个办法帮她问到空条承太郎的恋爱真相。

情人节之后承太郎泡在研究所好几天,在一个周日晚上终于归家。十天过去,那朵玫瑰在花瓶中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曾经鲜艳饱满的花瓣萎缩下去。徐伦想了许多办法维持她的新鲜,不嫌麻烦地日日换水,但是已逝的生命注定枯萎,她的玫瑰彻底死在了花瓶中。

那朵玫瑰,那个花瓶,皆是承太郎的赠予,他在情人节当天带了花回家,匆匆留下口信说是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随即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说接下来可能要在研究所住一段时间。徐伦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那朵玫瑰真真切切地挠着她的心,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承太郎就已经重新回到他的研究工作中去了。

在这十天里她去过一次承太郎的办公室,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去他的办公室睡午觉,尽管他们不一定有机会说上话。她大大咧咧地躺在承太郎的沙发上,把他的几本书蹬到地上去。醒来后她发现承太郎就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躺着,书也板板正正地摆在了桌子上。她伸下手去摸摸父亲的脸,他看上去确实很累,冒出来的胡茬戳着她的手心,刺刺痒痒。她还想去摸摸他发青的眼眶,承太郎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亲吻她的手心。像任何一个同女儿关系亲近的父亲一样。

这可一点都不像空条承太郎。徐伦想着,他一定是忙坏脑子了。

作为回礼,徐伦做了手工巧克力放在家里的冰箱中等他回来吃。他刚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湿乎乎的头发,一份被玻璃纸包装的心形巧克力放在餐桌上等着他。承太郎拿起来看了看,始终没有动手解开封口的丝带。

怎么了?徐伦从沙发上转过来问他。原来她并没有很专心地在看电视。晚上吃甜的对身体不好。承太郎解释说。少装样子了,你明明就总是在晚上吃掉我的巧克力,还骗我说是我记错了。徐伦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承太郎没什么话可说,背对着她将巧克力拿出来放进口中。从徐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脸颊稍微鼓起来一点,咀嚼了一会儿以后咽了下去,她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一口气将那三粒巧克力都吃完了。

你怎么都不给我留一个!徐伦责备他,像他的绿眼睛向上翻起来,流露出不满。这是给我的礼物吧。承太郎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悔意。你这个年纪晚上吃那么多甜的对身体不好!他习惯了女儿的反复无常,没有太当一回事。


好像做得不够甜。徐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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